【徐秀军】 全球经济治理迎来金砖时代

　　金砖国家合作并不局限于五个国家自身，而是具有更加广泛的意义。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成立与发展不断塑造其新的角色定位：一是推动南南经济合作的新平台，二是引领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治理的新平台，三是推动发展中国家参与南北经济协调的新平台。全球经济治理正处于新旧格局、新旧动能、新旧模式深刻调整和转变的时期，金砖国家参与和引领全球经济治理，推动全球经济治理变革迎来了新的机遇。

       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成立和发展正值全球经济治理处于深度调整与变革时期。随着经济实力的逐步提升和相互合作的逐步深入，金砖国家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地位和作用日益提升。十余年来，金砖国家合作的理念与行动有力地弥补了现有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缺陷，并不断推动现有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朝着更加公平和合理的方向发展。

经济崛起

　　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崛起可以追溯到20世纪的90年代。随着新兴经济体对发达经济体的赶超效应的逐步实现，新兴经济体经济规模与发达经济体之间的差距日趋减少。尽管亚洲金融危机与拉美金融危机以及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对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增长带来较大负面影响，但没有阻挡新兴经济体强劲的赶超态势。新兴经济体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持续提升的势头没有发生改变，包括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和南非在内的金砖国家更是如此。

　　20世纪90年代以来，金砖国家一直保持较高经济增速，并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主要推动力。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数据，过去20年间，金砖国家的年均经济增速（按经济总量加权计算）达6.8%，而同期发达经济体的年均经济增速仅为2.0%，前者为后者的3.4倍。相比全球及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金砖国家的年均经济增速分别高出3.0个和1.3个百分点。2016年金砖国家按购买力平价计算的经济总量占全球的份额为31.4%，20年前这一份额为17.6%，提升了13.8个百分点；按市场汇率计算的经济总量占全球的份额为22.1%，20年前这一份额为8.4%，提升了13.7个百分点。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受国内外因素的影响，金砖国家的经济增速总体出现大幅放缓，金砖国家的经济增长前景因此而备受质疑。IMF数据显示，2016年金砖国家按经济总量加权计算的经济增速为5.0%，比金融危机前的2007年下降了6.1个百分点。其中，同期巴西的经济增速降幅最大，随后是俄罗斯、中国、南非和印度。受政局动荡、外需不振以及国内需求严重萎缩等负面因素的影响，2016年巴西经济仍处于衰退，经济增速为-3.6%，较2007年下降9.7个百分点。受美欧制裁、油价低迷和地缘政治等多重因素的影响，2016年俄罗斯经济萎缩了0.2%，较2007年下降8.8个百分点。在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和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叠加的背景下，中国经济增速有所放缓，2016年为6.7%，较2007年下降7.5个百分点。2016年南非和印度经济增速分别为0.3%和6.8%，分别较2007年下降5.1个和3.0个百分点。

　　从横向比较来看，金砖国家经济增速仍处于较高水平。IMF数据显示，2016年金砖国家经济增速高出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总体经济增速0.9个百分点，高出世界经济增速1.9个百分点，高出发达经济体经济增速达3.3个百分点。从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来看，金砖国家无愧是世界经济持续增长和稳定复苏的压舱石。IMF数据显示，2016年金砖国家对世界经济增速的贡献率达50.1%，比金融危机前的2007年提高了2.7个百分点，未来五年有望进一步提升至53%以上。

机制缺位

　　20世纪70年代初，第一次石油危机给西方发达国家经济造成重创。在此背景下，法国、美国、日本、英国、联邦德国和意大利6大工业国于1975年11月在法国朗布依埃举行首脑会议。次年，随着加拿大的加入，七国集团（G7）正式诞生。作为一个非正式的论坛，G7成员国通过定期的会晤与磋商，协调彼此对国际政治和经济问题的看法和立场。尽管G7只是一个发达经济体的俱乐部，但由于七国在全球政治经济中处于极其重要的地位，并且G7会议议程几乎涉及世界经济与政治的所有重大问题，因此从成立之时起，G7就成为了一个全球治理的重要机制。

　　在国际舞台上，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谋求参与国际经济事务、建立新的国际经济秩序的愿望由来已久，并由此建立了七十七国集团、二十四国集团、十五国集团和发展中八国集团等跨区域的全球合作和协商机制。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至20世纪90年代，在国际经济领域中，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依托这些国际经济合作平台，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彼此之间的经贸联系、经济政策协调以及成员国的经济与社会发展。

　　在促进新兴经济体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方面，这些机制都有各自的缺陷。例如，七十七集团的成员多达131个，由于各国经济发展水平和政策的优先选择相差太大，在应对全球问题尤其是突发性危机方面难以迅速形成较为一致的政策立场和防范措施；发展中八国集团的成员仅限于伊斯兰发展中国家，不能很好地代表为数众多的发展中国家的利益；二十四国集团和十五国集团尽管规模适中，但诸如中国、俄罗斯等经济规模庞大的经济体被排除在外，难以发挥其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重要作用。由于这些问题的存在，这些机制不能将新兴经济体作为一个群体纳入到一个统一的框架中充分发挥新兴经济体在全球经济治理的作用。

　　尽管1997年G7进行了第一次扩员，吸收俄罗斯为成员并因此成为G8，但在许多全球性问题上，离开更多新兴经济体的参与，越来越难以有效管理全球经济和应对各种全球经济风险。新兴经济体的崛起以及G7/G8在协调世界经济政策和应对全球治理问题面临的各种严峻挑战，使G7/G8逐步陷入“合法性”和“有效性”危机。为此，在处理国际经济和金融系统的发展议题上，G7/G8开始谋求与新兴经济体之间的协调与合作。

　　随着新兴经济体对外经济联系的加深，所面临的风险和挑战也日益增多，国内经济更容易受到外部世界的影响和冲击。为了应对共同面临的全球性问题，加强彼此之间的政策协调变得越来越重要。而新兴经济体内部，尽管更需要建立一个协调彼此政策立场的长效合作机制以维护自身利益，但长期以来，新兴经济体有效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机制一直处于缺位状态。

平台创设

　　20世纪90年代以来，新兴经济体的快速崛起使G7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地位受到挑战。1999年二十国集团（G20）财长和央行行长协商机制成立后，在讨论和磋商全球经济政策方面发挥了独特作用。作为一个更大的、更有代表性的务实合作的多边平台，它将发达经济体与新兴经济体的共同目标和利益分歧纳入到一个统一的框架内进行协调，是对传统上仅由G7来掌控和规划世界经济秩序所进行的一次重大调整，为促进发达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之间的深入理解和形成广泛共识提供了一个历史性机遇。

　　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的爆发充分暴露了现行国际经济金融体系的诸多弊端，七国集团/八国集团（G8）作为一种全球经济协调机制已无法应对危机对发达经济体和全球经济带来的巨大冲击和破坏，加强新兴经济体在解决和治理全球经济金融问题中的作用变得更为迫切，而运行中的G20部长级会议难以对危机后世界的经济调整和变革进行决策。为此，G20各成员国一致同意在长期单一的各国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之上增加更高层次的成员国首脑峰会，从而实现了G20组织运行机制新的突破，G20的权威性在实质上得到大大加强，也为G20在匹兹堡峰会上正式取代G7/G8成为全球经济治理的主要机制奠定了基础。

　　金砖国家都是G20的重要成员，G20替代G7/G8成为全球经济治理的主要平台是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推动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变革的一个重大进步，深刻反映出新兴经济体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地位与作用的迅速上升。在2009年9月举行的G20匹兹堡峰会上，G20领导人发表宣言确定G20代替G7/G8成为全球经济治理的首要磋商平台。这一宣言正式宣告了新兴经济体在当前全球经济和政治力量对比中的变化，承认了新兴经济体在国际经济秩序构建方面的重要作用。

　　与此同时，为了应对日益变化的全球政治经济形势，提升新兴经济体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能力与话语权，新兴经济体越来越意识到加强彼此合作的重要性。在此背景下，印度、巴西、南非三个新兴经济体于2003年成立了印度巴西南非（IBSA）对话论坛，旨在协调彼此在全球政治经济问题上的政策立场，促进三大经济体之间经济、贸易与投资合作。IBSA对话论坛的成立，在国际社会上发出了新兴经济体的声音。作为一个新兴经济体之间的合作机制，由于人口总量和经济总量相对较小，其代表性受到大大限制。IBSA对话论坛在应对全球金融危机和国际金融体系改革方面所表现出来的有限影响力，进一步反映出建立有一定代表性和有效性的新兴经济体合作机制的迫切需要。

　　为了适应这种需要，巴西、俄罗斯、印度和中国于2006年建立外长对话机制，并于2009年升级为领导人会晤机制。此后，由于南非的加入和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及应急外汇储备安排的建立，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化进程稳步推进。

角色重塑

　　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成立以来，金砖国家在推动南南合作和南北协调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一方面，作为新兴经济体之间的合作机制，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不仅是新兴经济体经贸合作与交流的平台，同时也是新兴与发展中经济体“用同一个声音说话”，提高在全球经济治理中话语权的舞台。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初步形成，表明新兴经济体在全球经济治理进程中已不再是“观众”，而是成为全球经济治理的积极参与者和新的国际规则塑造者，从而为新兴经济体在全球经济转型和变革时期争取更多的发言权和决策权。

　　另一方面，作为跨区域经济协商与合作平台，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增强了五国与所在区域之间的经济和联系联系。从地域构成来看，金砖国家的成员国来自五大洲中的亚洲、欧洲、非洲和美洲，最大限度地将各个区域的经济密切联系在一起。随着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日益深入发展，加上五国在区域经济治理中的带头和主导作用，金砖国家将会在跨区域经济合作和交流方面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当前，全球经济治理正处于新旧格局、新旧动能、新旧模式深刻调整和转变的时期，金砖国家参与和引领全球经济治理，推动全球经济治理变革迎来了新的机遇。全球经济治理因此呈现出一系列新的特征和变化，金砖国家也逐步从全球经济治理的参与者向引领者转变，从全球经济治理规则的纯粹接受者向制定者发展。在此过程中，金砖国家在全球经济治理和国际经济体系变革中发挥了重要推动作用，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话语权和规则制定权日益提升，金砖国家正致力于构建加强全球经济治理的伙伴关系。

　　作为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的重要代表和全球经济治理的重要力量，金砖国家合作并不局限于五个国家自身，而是具有更加广泛的意义。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成立与发展不断塑造其新的角色定位：一是推动南南经济合作的新平台。通过“金砖+”的对话合作模式，金砖国家拓展了与其他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的关系，并致力于推动广大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的发展与合作。金砖国家合作对于南南合作具有重要的示范作用。二是引领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治理的新平台。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在全球治理中的力量分散，很难形成共同的声音。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囊括了重要的新兴大国，在全球治理领域表达了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的立场和主张，提升了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的发言权。三是推动发展中国家参与南北经济协调的新平台。作为一个与G20对接的合作机制，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为强化南北对话和加强发展中经济体与发达经济体之间的协调与合作提供新的机会。金砖国家作为发展中经济体的中坚力量，一方面代表广大发展中经济体的利益，另一方面也是发展中经济体同发达经济体沟通的桥梁和纽带。

　　展望未来，尽管金砖国家合作依然面临许多挑战，但随着经济实力的不断提升、合作机制化进程的不断推进，以及各项合作议题的进一步规划与落实，金砖国家在全球经济治理领域必将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展现出更为广阔的发展与合作前景。

      （原文刊载于《中国经济时报》2017年8月29日。）

关注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微信公众号，请微信搜索“iwepcass”或“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